沃肯
終將湮滅的回聲
·清水無CP
·輕微R卡捏他
·生前設定
Words by 末九
在沃肯走進那間教室時,他聽見了一片嘈雜的私語聲。這片聲響因為他的到來而熱切
湧動了幾秒,然後迅速的平息下去,剩下零星一兩個單詞在空蕩的角落裏炸開,最終歸於
冷漠的寂靜。
是的,這片寂靜過於冷漠了。它只是具現化的禮儀,是工程師們施舍於他的、用於展
示自身素質的道具。這份寧靜裏沒有任何可以稱為敬意、退一步講,叫做尊重的東西。沃
肯很清楚這一點。他明白,即使他的到來讓這些自詡受過良好教育的工程師們收斂了唇舌
間的議論,卻依然無法杜絕優選優生的人類眼神中糅合的各種感情。它們是惡毒的懷疑、
辛辣的嘲笑、以及陰損的好奇心。那便是所謂站在物種頂層俯瞰下方萬物時的神色。在自
然界中,獅虎沖著食草動物的遺骸打著飽嗝也即這等姿態。拋開此種遙遠的比喻不論,他
是時常在工程師臉上看見如此讓人惡心的態度的——在他們打量著為他們服務的人偶時,
在他們無視著身為他們同僚的人偶時,皆是與此時無異的,讓他感到侮辱的神態。
「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接下此份工作。」在之前的四十分鐘裏,他對蕾格列芙說
道,做好了臨陣脫逃的准備。然而,他的計劃落空了—--
「我們只有你。我親愛的沃肯。」導都的至高者用安撫的語氣說道。她善意地拍著沃
肯的肩膀,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裏有不容回絕的堅定。「伊利雅思的工作不能停滯,導都的
科技並不可因他的死原地踏步。我需要,繼承了他一切技術的你的幫忙。」
是的,你們需要的是技術,只是技術。沃肯想到。現在,他正站在這個幾十人的大教
室裏,在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照射中生存,清楚的明白這些毒辣的鎂光燈在期待他出盡洋
相。他有點懷念蕾格列芙休息室內為他准備的紅茶。澄清的溫暖色澤的液體上冉冉升起的
白煙讓他放松。蕾格列芙將他等同於人類接待。人類,真是個偉大的歸類呢。
「我在這裏,將教於你們,有關人偶制作的技術。」他緩緩地,對著臺下的實驗室精
英們說道。
許多人交換著五味雜陳的眼光。被悶在手指後的笑聲沒有被他的耳朵過濾掉。他們以
為我說了一句廢話。他想。這群優中選優的工程師的日程清單上清楚的記錄著這堂課的名
稱,也同樣清楚的在沃肯.格雷巴赫博士這個名字後面貼上了人偶的注解。他們當然知道自
己是來幹什麼的。
伊利雅思.格雷巴赫顯然也會在第一堂課時重複自己的職責。但伊利雅思得到的永遠是
掌聲。三巨頭的格雷巴赫在工程師裏的受歡迎程度遠高於掌控人心的蕾格列芙。在他年輕
的時候甚至有狂熱的女工程師們組織起了後援團。沃肯可以在腦海裏查看那些記憶碎片。
它們沉睡在他腦內的記憶芯片裏,他能夠、也是唯一一個能夠隨時調用對方知覺記憶的存
在。啊,他腦子裏出現了,格雷巴赫聲情並茂地講述他理想世界裏人類與人偶和諧共處的
美妙情景。
理解人偶,理解他們的感情,理解他們並非冷冰冰的機械——他又仿佛看見格雷巴赫
在近乎手舞足蹈地對他的學生們講述這些基礎時的狀態。他當時站在助手的位置上,為他
的創造者提供所需的道具:裝在密封容器裏經過仔細核算過質量的渾沌元素,紅紫色如熟
透了的葡萄似的填充液體。「人類是動物的一種。」格雷巴赫對著色澤鮮豔的體液這樣
說,「人偶,則類似植物,無分高下優劣,同樣是生命。」
「人類模仿機械,機械模仿人類。」格雷巴赫教導過他,握著手術刀的指尖優雅地在
空中劃出弧度。
沃肯閉上了眼睛。他聽見臺下又開始放大的嗡響聲,有誇張的倒吸的冷氣的聲音混
雜其中,愉悅地表示出對欺淩人偶而產生的快意。不承認。不願承認。不屑承認。想把
「它」轟下臺。這些聲音是這樣高昂地呐喊著的。
太無禮了。你們根本對不起你們的血統。不,比起人類的優秀基因,在這裏,我只覺
得你們對不起格雷巴赫。你們不配學習他終其一生的心血結晶。真是諷刺得很,到頭來試
圖繼承這門技術的,都是根本不打算理解這門技術真諦的存在。
「給我肅靜。」他在越來越高亢的雜音中悲傷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聲音和平時無差。柔軟低沉,並無多大力量可言,簡直柔弱可欺。就連喝倒彩的
聲調都比它高上許多了。沃肯的表情沒有變。他只感到悲傷,為這門技術即將掩埋在曆史
的黃沙下而悲傷著。沃肯.格雷巴赫靜默地注視著這群年輕的精英,將他們眼神裏豐富的含
義悉數收下,這些惡毒的情感點起了他滿腔的怒火。「給我肅靜!」他抬高了音調,用力
揮手,手背徑直撞向了一側精心准備的實驗器材。一臺子用具被他的力道掃至講桌下。少
量渾沌元素燃起焦黑的火焰,沖擊力使得容器內人偶紫紅色的體液和飛濺的玻璃渣一起落
在了前排工程師的白袍上。他聽見慌亂的驚叫聲,聽見它最終如同一顆石子擊入湖面,沉
入持久的寂靜裏。
他在這片由他的怒火燃燒出的寂靜裏,淡漠地掃視著面前的工程師們。
「我再說一遍。我在這裏,將教於你們,有關人偶制作的技術。」他慢慢開腔,用他
一如既往的調子淡淡說道。「這是你們的第一課。我只准備教你們一條原則——而倘若這
條原則你們做不到,你們永遠只配做那些打掃衛生的低級人偶。當然,如果這是你們的心
願,就請立刻——離開這間教室。」
他聽見了不安的騷動聲,聽見那群年輕的工程師因為坐立難安而和桌椅摩擦出的音
色。他也聽見了不屑的冷哼,聽見了憤然離席的人奮力掙脫座位發出的聲響。
他充耳不聞。
「我是,繼承了格雷巴赫全部記憶及技術的,負責教授你們這世上所有有關人偶知識
的沃肯博士。」他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對餘下的學生說道,被刻意壓制的聲線發出了金
屬質感的音節,讓他非人類的一面突兀地展現出來。機械,對了正是機械。他想,微微揚
起了眉毛。
「格雷巴赫的伊甸園,是人類和人偶共生的世界。他們共同學習,相互模仿。並無種
族優劣之差。」他抬高了聲音,削薄的嘴唇提起了一個合適的幅度,柔和的表情露出了一
個憂鬱的笑容。「這個伊甸園,存在的價值基礎是——」
「尊重。」
「如果你們做不到尊重人偶,如果你們不打算尊重我們,如果你們時刻保持著創造主
的心態,如果你們只打算創造無感情的作品——你們不用來上這門課了。」
他再次聽見臺下傳來不和諧的笑聲。即使他已經如此嚴肅了,但嘲諷依然掛在許多人
的臉上。散亂嘈雜的腳步聲在他身側響著。教室的防火門在闔上前繼續被另一個人推開。
格雷巴赫生前從未有過這等景象。他又想到,卻又感到另一種含義的感傷。那些在格雷巴
赫課堂上留下來的學生,有多少人是領悟了這層含義,有多少人單純只是尊重這位導都最
優秀的工程師,僅為竊取他的智慧而耐著性子將自己摁在座位上的呢。
現在這裏留下來的人,又有多少是抱著同樣的心態呢?
他眯起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在多管閑事了。蕾格列芙賦予他的職責是教導。導都的未
來之類的想法太遠大,這群幾十年後棟梁的心智遠非他能幹涉——即便,格雷巴赫的理想
可能將永遠葬送。
他靜靜地,站在講臺上,等著腳步聲遠去,等著身側的大門最終闔上。
教室裏的人數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也並沒幾個打算看他。
沃肯抿緊了嘴唇,擠出了一個苦笑。
「那麼,我們開始上課。」
句尾的歎息幾不可聞。
-END-
·清水無CP
·輕微R卡捏他
·生前設定
Words by 末九
在沃肯走進那間教室時,他聽見了一片嘈雜的私語聲。這片聲響因為他的到來而熱切
湧動了幾秒,然後迅速的平息下去,剩下零星一兩個單詞在空蕩的角落裏炸開,最終歸於
冷漠的寂靜。
是的,這片寂靜過於冷漠了。它只是具現化的禮儀,是工程師們施舍於他的、用於展
示自身素質的道具。這份寧靜裏沒有任何可以稱為敬意、退一步講,叫做尊重的東西。沃
肯很清楚這一點。他明白,即使他的到來讓這些自詡受過良好教育的工程師們收斂了唇舌
間的議論,卻依然無法杜絕優選優生的人類眼神中糅合的各種感情。它們是惡毒的懷疑、
辛辣的嘲笑、以及陰損的好奇心。那便是所謂站在物種頂層俯瞰下方萬物時的神色。在自
然界中,獅虎沖著食草動物的遺骸打著飽嗝也即這等姿態。拋開此種遙遠的比喻不論,他
是時常在工程師臉上看見如此讓人惡心的態度的——在他們打量著為他們服務的人偶時,
在他們無視著身為他們同僚的人偶時,皆是與此時無異的,讓他感到侮辱的神態。
「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接下此份工作。」在之前的四十分鐘裏,他對蕾格列芙說
道,做好了臨陣脫逃的准備。然而,他的計劃落空了—--
「我們只有你。我親愛的沃肯。」導都的至高者用安撫的語氣說道。她善意地拍著沃
肯的肩膀,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裏有不容回絕的堅定。「伊利雅思的工作不能停滯,導都的
科技並不可因他的死原地踏步。我需要,繼承了他一切技術的你的幫忙。」
是的,你們需要的是技術,只是技術。沃肯想到。現在,他正站在這個幾十人的大教
室裏,在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照射中生存,清楚的明白這些毒辣的鎂光燈在期待他出盡洋
相。他有點懷念蕾格列芙休息室內為他准備的紅茶。澄清的溫暖色澤的液體上冉冉升起的
白煙讓他放松。蕾格列芙將他等同於人類接待。人類,真是個偉大的歸類呢。
「我在這裏,將教於你們,有關人偶制作的技術。」他緩緩地,對著臺下的實驗室精
英們說道。
許多人交換著五味雜陳的眼光。被悶在手指後的笑聲沒有被他的耳朵過濾掉。他們以
為我說了一句廢話。他想。這群優中選優的工程師的日程清單上清楚的記錄著這堂課的名
稱,也同樣清楚的在沃肯.格雷巴赫博士這個名字後面貼上了人偶的注解。他們當然知道自
己是來幹什麼的。
伊利雅思.格雷巴赫顯然也會在第一堂課時重複自己的職責。但伊利雅思得到的永遠是
掌聲。三巨頭的格雷巴赫在工程師裏的受歡迎程度遠高於掌控人心的蕾格列芙。在他年輕
的時候甚至有狂熱的女工程師們組織起了後援團。沃肯可以在腦海裏查看那些記憶碎片。
它們沉睡在他腦內的記憶芯片裏,他能夠、也是唯一一個能夠隨時調用對方知覺記憶的存
在。啊,他腦子裏出現了,格雷巴赫聲情並茂地講述他理想世界裏人類與人偶和諧共處的
美妙情景。
理解人偶,理解他們的感情,理解他們並非冷冰冰的機械——他又仿佛看見格雷巴赫
在近乎手舞足蹈地對他的學生們講述這些基礎時的狀態。他當時站在助手的位置上,為他
的創造者提供所需的道具:裝在密封容器裏經過仔細核算過質量的渾沌元素,紅紫色如熟
透了的葡萄似的填充液體。「人類是動物的一種。」格雷巴赫對著色澤鮮豔的體液這樣
說,「人偶,則類似植物,無分高下優劣,同樣是生命。」
「人類模仿機械,機械模仿人類。」格雷巴赫教導過他,握著手術刀的指尖優雅地在
空中劃出弧度。
沃肯閉上了眼睛。他聽見臺下又開始放大的嗡響聲,有誇張的倒吸的冷氣的聲音混
雜其中,愉悅地表示出對欺淩人偶而產生的快意。不承認。不願承認。不屑承認。想把
「它」轟下臺。這些聲音是這樣高昂地呐喊著的。
太無禮了。你們根本對不起你們的血統。不,比起人類的優秀基因,在這裏,我只覺
得你們對不起格雷巴赫。你們不配學習他終其一生的心血結晶。真是諷刺得很,到頭來試
圖繼承這門技術的,都是根本不打算理解這門技術真諦的存在。
「給我肅靜。」他在越來越高亢的雜音中悲傷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聲音和平時無差。柔軟低沉,並無多大力量可言,簡直柔弱可欺。就連喝倒彩的
聲調都比它高上許多了。沃肯的表情沒有變。他只感到悲傷,為這門技術即將掩埋在曆史
的黃沙下而悲傷著。沃肯.格雷巴赫靜默地注視著這群年輕的精英,將他們眼神裏豐富的含
義悉數收下,這些惡毒的情感點起了他滿腔的怒火。「給我肅靜!」他抬高了音調,用力
揮手,手背徑直撞向了一側精心准備的實驗器材。一臺子用具被他的力道掃至講桌下。少
量渾沌元素燃起焦黑的火焰,沖擊力使得容器內人偶紫紅色的體液和飛濺的玻璃渣一起落
在了前排工程師的白袍上。他聽見慌亂的驚叫聲,聽見它最終如同一顆石子擊入湖面,沉
入持久的寂靜裏。
他在這片由他的怒火燃燒出的寂靜裏,淡漠地掃視著面前的工程師們。
「我再說一遍。我在這裏,將教於你們,有關人偶制作的技術。」他慢慢開腔,用他
一如既往的調子淡淡說道。「這是你們的第一課。我只准備教你們一條原則——而倘若這
條原則你們做不到,你們永遠只配做那些打掃衛生的低級人偶。當然,如果這是你們的心
願,就請立刻——離開這間教室。」
他聽見了不安的騷動聲,聽見那群年輕的工程師因為坐立難安而和桌椅摩擦出的音
色。他也聽見了不屑的冷哼,聽見了憤然離席的人奮力掙脫座位發出的聲響。
他充耳不聞。
「我是,繼承了格雷巴赫全部記憶及技術的,負責教授你們這世上所有有關人偶知識
的沃肯博士。」他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對餘下的學生說道,被刻意壓制的聲線發出了金
屬質感的音節,讓他非人類的一面突兀地展現出來。機械,對了正是機械。他想,微微揚
起了眉毛。
「格雷巴赫的伊甸園,是人類和人偶共生的世界。他們共同學習,相互模仿。並無種
族優劣之差。」他抬高了聲音,削薄的嘴唇提起了一個合適的幅度,柔和的表情露出了一
個憂鬱的笑容。「這個伊甸園,存在的價值基礎是——」
「尊重。」
「如果你們做不到尊重人偶,如果你們不打算尊重我們,如果你們時刻保持著創造主
的心態,如果你們只打算創造無感情的作品——你們不用來上這門課了。」
他再次聽見臺下傳來不和諧的笑聲。即使他已經如此嚴肅了,但嘲諷依然掛在許多人
的臉上。散亂嘈雜的腳步聲在他身側響著。教室的防火門在闔上前繼續被另一個人推開。
格雷巴赫生前從未有過這等景象。他又想到,卻又感到另一種含義的感傷。那些在格雷巴
赫課堂上留下來的學生,有多少人是領悟了這層含義,有多少人單純只是尊重這位導都最
優秀的工程師,僅為竊取他的智慧而耐著性子將自己摁在座位上的呢。
現在這裏留下來的人,又有多少是抱著同樣的心態呢?
他眯起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在多管閑事了。蕾格列芙賦予他的職責是教導。導都的未
來之類的想法太遠大,這群幾十年後棟梁的心智遠非他能幹涉——即便,格雷巴赫的理想
可能將永遠葬送。
他靜靜地,站在講臺上,等著腳步聲遠去,等著身側的大門最終闔上。
教室裏的人數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也並沒幾個打算看他。
沃肯抿緊了嘴唇,擠出了一個苦笑。
「那麼,我們開始上課。」
句尾的歎息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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